抗日战争时期的甘芳将军

　 70年前，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华民族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回首1937年7月7日的“芦沟桥事变”，这个中华民族近代史上屈辱的灾难日子:从这一天起，全国军民拉开了八年漫长而艰苦卓绝的抗日卫国战争的序幕。
　　在这场全民反侵略战争中，我国牺牲了三千万同胞，损失了价值五千多亿美元的财产。付出了惨痛而沉重的代价，中华民族的子孙，怎能忘怀这屈辱的历史“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列宁语）。
　　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这场侵略战争，不仅给被侵略国粗带来了灾难，同时也让日本人民饱尝了战争的恶果。
　　为缅怀卫国捐躯的英烈和曾为搞日救国抛洒热血而奋战不屈的将士，为了哀悼在这场侵略战争中被无辜杀戮的百姓；也为了子孙后代能记住这段悲痛的历史，珍惜今天的美好生活；更愿人类能远离战争，让世界永远和平、安宁。我们作为抗日将士的后代，为了解抗战历史，曾于1986年至1988年间，走访了几位亲身经历和参与抗日战争的老将士，也查阅了一些有关的文史资料及志书记载，写下了这篇《抗日战争时期的甘芳将军》，以寄托我们的哀思与怀念，并将甘芳将军于民国三十四年（1945）应当时云南省政府 通志馆邀请而编纂的历史文献《云南抗战始末》一文之序言附在后面，以资佐证这段历史。

                                   
   
　　甘芳，字济苍。国民政府陆军上将衔陆军中将。云南盐丰县人。1909年考取云南陆军讲武堂，1919年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六期。历经云南“重九起义”、“征讨陈炯明、沈鸿英”，“北伐”及“抗日战争”。曾于1924年奉孙中山大元帅令：以国民革命军少将军事考察员身份，派往苏联、德国进行军事考察。历任第1路军参谋长，第32集团军总司令部参谋长兼陆军第9军副军长，军事委员会昆明行营参谋处处长、兼第11集团军副总司令等职。曾荣获“宝鼎勋章”、“干城勋章”、“胜利勋章”。

　　据访原云南省人民政府参事室参事鲁元老先生（注一：鲁元将军后任58军之参谋长、副军长、军长等职。）忆及：鲁老在黄埔六期学习时，甘芳任他们的教官和学生大队大队长。亲自带操，教学认真严谨。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时，鲁元任进击军少校作战参谋，甘芳将军任进击军总指挥（上官云湘）部总部中将军参谋长，布防苏州河一带及长江下游沿岸，指挥抗日。
　　据1990年访云南省黄埔同学会白常先生（注二：白太常先生为云南第十、三两届黄埔同学会会长。系黄埔军校第十二期毕业。）忆及：甘芳将军任第9军（郝梦龄）部副军长时，率部指挥修筑川黔、滇黔公路，以保障经济和军事物资运输。当1937年郝梦龄军长赴抗日前线指挥战斗，不幸在忻口阵亡，噩耗传来，举国震惊。甘芳将军与郝梦龄军长同窗、同袍，志趣相投、情谊甚深，闻讯后悲愤万千，曾赋诗悼念，书赠郝夫人剧纫秋女士，以示敬意，其辞文悲壮。白太常会长说：“虽事隔半世纪，仍记忆深刻”。随之亲笔抄录给我们：
    怅望钟山乌云间，狐鼠窃据倍伤情。
    七尺须眉空半世，一生勋业垂千年。
    白头望断天边雁，红粉心伤枝上鹃。
    暗流数点英雄泪，滴破夕阳万缕烟。

　　日冠继“九.一八”后由东北疯狂扩张，接着大举入关，侵犯北平，1937年又在芦沟桥发动了举世震惊的“七.七事变”。我省于同年10月在昆明组建了60军，开赴前线卫国保家。首战台儿庄，坚守禹王山，都留下了我三军健儿的战绩。随之又于次年7月成立58军增调前线，与60军组成第30军团，保卫武汉外围。至1938年底，又扩编了新3军，组成第一集团军开赴江西，完成了阻击南昌日寇南犯的任务。
    日寇入侵，使我国东南沿海大片国土沦丧，沿海通道相继遭敌封锁，西南三省面为支撑我国抗日的主要后方基地。盟国来自海外的援华抗战物资，只取道东南亚进入国内，云南在战略地位上更显得重要。1938年在政府的支持下，全滇数十万各族民人在海外爱国华侨配合下紧急修筑了昆明腊戍的滇缅公路，开通了从缅甸仰光至昆明的交通运输线，有力地支持了前线的抗日战争，成为了中国存亡的生命线，频遭日机空袭。
　　国民政府在滇成立了昆明行营，龙云任昆明行营主任，负责保卫滇境。为着眼国民政府与地方政府能统一协力抗日的大计，从中消除和减少分歧，甘芳将军出任昆明行营参谋处处长兼滇黔绥靖公署参谋长，就职后曾挥毫赋七律一首，表其抗日的壮志与豪情，曾刊于四十年代的昆明报纸。诗文如下：
    重挥战剑着征袍，寰宇烟尘掩碧霄。
    愿驾孤舫挽骇浪，且冯热血破惊涛。           
    休夸借箸陈三策，漫说谈兵诩六韬。
    大地烽烟何日熄，投鞭我欲断江潮。

　　1987年访原省文史馆胡以钦先生（注三：云南省人民政府文史馆馆员，当时任昆明行营参谋处参谋。系胡瑛将军之长子）谈及：“我省当时对日作战的指导思想，是根据昆明行营的指示实施的，具体是由行营参谋处甘芳将军负责拟定和审核实施的。行营参谋处下设办公厅及三个科，各科科长由三位少将担任，所辖各军种、各部队的作战计划，并检查监督其实施情况，管理全省电台、审查分析情报和整个战区防空、防特、物资供应，与盟军联络等诸多工作。省内驻军除滇籍第1集团军外，第11集团军、第20集团军及新组建的伞兵部队（当时称鸿翔部队），由各少数民族组成的游击队，加上盟国援华的空军、陆军已达到数十万之众。昆明行营负有节制指挥之责。甘芳将军领导行营参谋处全体人员，可算是日理成机，认真负责，一丝不苟，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差错，出色的完成了所交负的各项任务。甘芳将军待人宽厚，对下下属关怀备至，大家都亲切地称他“老处长”，整个参谋处是个“团结的整体”。另据离休老红军刘武采先生（注四：刘武采老红军寻国后任云南省邮电系统干部部部长，现已离休。）谈及：自从由老家参加红军以后，经组织派到苏联学习电讯，回国后经当时中苏友好负责人刘震寰（1922年孙中山任龠的桂军总司令）推荐给甘芳将军，安排在昆明行营参谋处任少尉报务员。一次在下班后，他给共产国际发报，被人直接向龙云告密，当龙云向甘芳询查时，“老处长”对龙主席解释说：由于当时工薪较低，迫于生活，报务人员偶尔私用电台给商人通报商业行情，收取报酬，以维持生活，信后将严加管理和教育。国难当关，技术人员缺乏为口实，仍然留用，同时私下告诉刘，要他多加注意，不能再出问题。另外对刘的工作及生活都很关心。

　　据云南省政府参事严中英先生（注五：严中英先生中央陆大毕业，当时任第一集团军少将参谋处长，后任第一路军指挥部参谋长。）忆及：昆明行营参谋处所制定的作战方案，在滇南方面鉴于滇越铁路是我国西南后方的国际通道，扔华抗日物资即由海防运入。1940年初以来，芷村至河口的铁路沿线，屡遭日机轰炸，重点是河口及坡渡箐的铁路人字桥。日本政府又威胁法国，声称要在越南海防登陆，以截断并窃取国际援华物资。到1949年9月底，“法、日协定”签字后，日寇大举由海防、凉山向河内推进，窥伺我滇南边境，蠢蠢欲动，形势迫在眉睫。
　　行营参谋处按敌动态，制定了相应的防御计划：考虑到敌由越南入侵滇南，直达省会昆明，是最捷径的路线，有公路、铁路相通，交通方便，利于敌机机械化部队快速入侵，过蒙自、开远后，已无险山急流等自然屏障的地势可防守。因此作出了相应布署：鉴于中越毗连的边界较长，东起西畴经河内至思普地区，防线广兵力单。始将省外抗日前线60军、新3军调回，成立第1集团军，防守滇南。据芷村至河口之间，地势极其复杂，岩壑溪谷交错，林密箐深，遍布断崖绝壁，坡箐“人字桥”两面壁立悬崖，下临数十万丈深涧，有利于阻滞敌军机械化部队运动。河口居高临下，瞰制对岸，利于防守，而制定了持久防御的方针：一，由河口至老街的铁路、公路、桥梁，应迅速作好爆破准，随时侦查敌情。如日寇由海防登陆向河内推进，则立即炸毁，断绝交通。2，应在河口严格限制火车出进通往老街的铁桥，枪运堆放在海防及河内的外扔物资。3，由芷村至河口铁路沿线，选择险要地形，构筑坚固适用的防御工事，以抗击来犯之敌，阵地应纵深配备的具体指令。据云南省文史馆许义滹先生（注六：许义滹先生是云南讲武堂第十八期毕业。1944年任93军暂编18师师长。）忆起：“1940年6月，日军 抵海防各港口，行营令许率近卫1团火速开赴滇越铁路河口至芷村沿线构筑工事，防日寇入侵。1940年9月22日，敌军登陆海防占领越南，许奉命炸毁河口至老街的铁路桥梁，封锁南溪河各渡口，坚固工事，严密防守，与日寇对峙至投降。”另据云南省文史馆甘艺先生（注七：甘艺先生是黄埔六期及抗大四期毕业。先任昆明行营参谋处的上校参谋，后任暂编19师副师长兼少将参谋长，在滇南指挥防御。）忆及：行营参谋处当时就甘芳将军的批示考虑到武器装备的优势，依赖机械化部队及空军，妄图速战速决以减轻后勤补给线太长的弱势。所以制定持久防御的方针，以发挥滇军长于山地战的优势，构筑坚固防御工事，配备第二线兵团，以备左、右合围，全歼敢于窜入之敌。同时与第9集团军密切配合，互相协力，确保滇南； 境安全。1941年5月全部布署完毕，甘芳将军亲临滇南核实到位。此间敌控不时潜入国境侦查，曾在金平、河口附边以小部队进行武力 搜索，均被我捕获或击退。在滇南正面，日寇有3个师团以上兵力，分布在莱州、奠边府、老街至河口内滇越铁路沿线及琼山附近，剑拔弩张，战事随时有爆发的可能。甘芳将军按行营指示令各部队进入阵地，并健全情报网，在边境设立岗哨及巡逻队，严阵以待，决心歼灭来犯之敌。日军偷袭珍珠港后，美国鉴于战争需要，加强对我过的援助，除补充新式武器及装备外，还在昆明成立训练总部，豆尔尔思准将为司令官，继而在文山、蒙自也相继成立；第一集团军成立大屯干训班，由美军阿瑟上校主持训练我军官兵，分别到各中队上课及传授技术、使用武器等。上述准备使日寇不敢冒进，被迫将主力转移至缅甸改道向我滇西进犯。
　　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对日宣战。中、英也结成军事同盟。1942年初，日寇派重兵越过中南半岛 由泰国攻入缅甸，英缅守军告急。应英政府要求，为援助盟军和确保滇缅公路畅通，国民政府据《中、英滇缅公路共同防御协定》，于3月1日抽调10万远征军出国抗日，先后在同古、仁安阻击战中，予敌重创，大锉日寇锋芒，救出以英军司令亚历山大为首的7000余人。由于缅军的弃逃和一再贻误战机，致使日寇趁机突袭，切断我军后援，造成全局动摇，战线崩溃的可叹后果，10万将士不得不分散撤退回国或转入印度。中途因环境险恶 ，意外伤亡的将士比战场上与敌拼搏伤亡更大，无数中华健儿葬身异域。由于远征军第一次出国援缅的失败，日寇先头部队乘虚而入侵畹町，1942年5月4日进入芒市、龙陵，5日敌先头部队已达到怒江惠通桥边，所幸昆明行营国防建筑工程处处长马崇六中将已于5月4日按昆明行营的指示下令怒江防守部队炸毁了惠通桥，阻日寇于怒江之西与敌对峙。10日敌攻占腾冲，使怒江以西大片国土沦丧，滇西局势极度紧张，直接威胁到昆明。
　　1942年2月，第十一集团军编入远征军，为方便协调指挥，甘芳将军奉命除昆明行营参谋处处长外又兼任第11集团军总副司令，配合滇西抗战。自1941年6月中旬，军委会成立驻滇参谋团，以军令部次长林蔚为团长，甘芳将军陪同亲临滇南、滇西进行视察，核实个部队防地，以确保计划确实可靠，并点验个部队兵员、武器工事配备等情况。此时敌军以达怒江西岸，以防守的11集团军隔江对峙，甘芳将军再次抵达保山，以配合其他将领应急的部署：11集团军令71军之36师，于5月5日上午控制惠通桥北岸高地，争夺公路两侧的最高山顶，与日寇由怒江上游以偷渡的先头部队，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傍晚终于取得了胜利，全歼已渡怒江的楦头部队。6日至8日，36师对北岸日寇发起了多次冲击，击溃敌军。粉碎了日寇迅速北进的企图，与日寇隔怒江对峙长达两年之久，完成了惠通桥阻击战，为我军准备反攻赢得了宝贵时间。 

　　经过一年多的准备，在盟军的大力支持下，国民政府于1944年4月22日发布命令：部队向滇西日寇发起反攻。昆明行营和远征军长官部于4月30日在保山举行战前动员大会，全体军民满怀必胜信心。5月第集团军为攻击军，负责扫清滇西日寇恢复腾冲地11集团军为防守军，负责对怒江防守，派出部队强渡怒江。占领红树木，以策应第20集团军的进攻。5月底，远征军全部渡江。第20集团军攻克腾冲的同时，第11集团军围攻龙陵，于11月3日恢复龙陵；11月20日光复芒市，12月1日攻克遮放，1945年1月20日光复畹町。至此，已将日寇全部赶出国门，取得了滇西、缅北反击战的彻底胜利。1月27日与驻印军在芒友胜利会师。
　　 1945年6月，昆明行营令防守滇南的第1方面军：“为策滇西反攻胜利，应相机出击，以牵制入侵北越攻占的日寇。如敌军有撤退之势，应不失时机入越攻占敌军据点，作好全面出击的准备”。7月初，我军全面出击开始：60军攻占老乡街，93军攻占猛得；52军攻占河阳，予敌重创，缴获甚多，军威大振，攻占日寇大小据点二十余处，取得预期的战果。
    严中英先生、甘艺先生、胡以钦先生等都一致认为：“我国抗日战争，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不可分割的部份，通过实战证明，甘芳将军领导下的昆明行营参谋处，所制定的战略布署，是及时而切合实际的，同时也是甘芳将军对国家、对民族的重大贡献。
　　祭奠英灵，滇西抗战胜利后，云南省政府在李根源先生主持下，成立了“纪念阵亡将士建设委员会”。倡导在腾冲修建烈士陵园（国殇墓园），将所收集到的抗日烈士遗骨，包括盟军阵亡将士，集体葬入城西南一公里的小团坡，并将英烈的事绩刻于墓碑上。1945年7月7日，“七.七事变”八周年之际，《国殇墓园》正式落成。墓园占地80余亩，由烈士墓、纪念塔、忠烈祠和大门园林等组成。大门横额为李根源先生题书“国殇墓园”石刻匾。门内通道尽头是忠烈祠。园内苍松，翠柏，绿竹郁郁葱葱，环境清幽肃穆。是我国第一座抗日战争纪念馆。在繁花碧草中，巍峨挺拔的方形锥尖式纪念塔，塔基石刻有“腾冲抗日纪要”；3346冢烈士冢，各立石碑，镌刻胳位烈士的姓名、籍贯、职衔。以塔为园心，辐射状纵队列葬于缓坡周缘，气势豪烈。忠烈祠内外，镶嵌有国民政府歌曲蒋介石，何应钦、李根源、卫立湟、于佑任等人题刻的匾联。在门道内侧右角，置筑有一座象征性日寇侵华惨败的“倭冢”，园形、高约1米，甃以毛石，内埋日寇尸一具，与坡顶排列整齐的烈士冢，和那高大而庄严的烈士纪念碑塔，构成强烈的对比。
　　《国殇墓园》既是烈士陵园、更是爱国教育基地。历内、外影响深远。台湾、日本、东南亚各国，前来考察、研究、观光、旅游，凭吊忠魂者络绎不绝，每年达数万人次。前来悼念的人中，不乏有至今仍尚健在的盟军老兵或盟军将士的遗属。
　　在《国殇墓园》牌楼式大门外侧，是“八”字形的两侧大门墙，分立左、右。两边墙上方，也保留有 甘芳将军应邀题书的挽联：“死事足千秋，看烈烈轰轰，常留天地正气，勋名垂万古，愿生生世世，再作民族忠臣”。以告慰忠烈，激励后人。其书庄重稳沉，其辞悲壮豪迈，书辞交融，珠联壁合，将与《 国殇墓园》并存，流芳千古。
　　最后，甘芳将军于1945年胜利后，应当时云南省政府通志馆邀而编篡的历史文献——《 云南抗战始末》一文之序言敬献出来，以资佐证这段历史。
　　现附上原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所载原件之复印件一份。由于原件字小且系繁体字，我们从新打印了一份附上，并加以注释。  
    
     附《云南抗战始末记弁言》文，点击查看。